分享 | 18年场务兵的手满是伤痕,茧是他皮肤的保护层

中青在线
关注王勇的手,还是从他妻子的谈话中开始的。去年冬天,王勇的妻子作为军嫂代表接受我们的视频录制。在他们局促的小屋里,我们想借那张略显袖珍的餐桌当前景。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桌面上八九个瓶瓶罐罐移开,“都是他的东西,有点乱。”女主人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才看清那些瓶子,云南白药、消肿止痛膏、红花油、甘油、凡士林护手霜……名目繁多。
“王班长还挺讲究。”大家都笑起来。
一旁的王勇不好意思了:“都是她逼我用的,说我手太糙。”
大家更乐了,都说要看看王班长的手到底是啥样。这一看,大家都沉默了:这双手差不多比他的脸庞黑两个色号,有些轻微的肿胀;左手小指长了一个冻疮,大拇指缠着一块已经变色的止痛胶布;右手无名指内侧有一道白色的伤口;手心是一层淡黄色的蓝,右手的食指有些变形,虽然手已经洗过,但还是能看出指甲缝里残留的污垢。
这么一双手,实在和他不到40岁的年龄不相符合。王勇却不以为意:“你要说这是18年场务兵的手,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正如王勇自己所说,手上的茧是他如影随形的东西,是他的皮肤的保护层:“有好处的,耐磨,现在很难磨破了。
可不是吗,王勇的手被太多东西磨过了。扫把、镰刀、铁锹……机场跑道宽广漫长,所有工具都是要长时间在手上打磨的“大家伙”。手心先发红,再发痒,最后就是脱皮的疼痛,终于变成了茧做的外壳。
“磨手最狠的还是风镐,那个冲击力,就它给我的茧贡献最大。”王勇口中的风镐重达10到15公斤,是修补跑道时破碎道面的工具。风镐本身的重量,再加上钻动地面时巨大的冲击力,没有非一般力量的行家完全驾驭不了。“那个力道,可是得用全身的力气去控制它,手上的茧都是小事了,主要是永久了胳膊和背都受不了。”
记得一年冬天,由于早晚温差大,滑行道面突然出现一个大裂缝,且地基沉陷。当时连队人手紧张,王勇一马当先,带领分队人员连续奋战10小时,破碎大面积路面,搅拌注混凝土5000余公斤,硬是高标准完成了修复任务,保证了国庆节后开飞顺利进行。由于大强度的手部摩擦和长时间的体力透支,王勇手心多出溃烂,但他手套都没有力气摘下,回到宿舍便一下瘫倒在床上睡着了。
右手无名指的那道伤疤,也是王勇心里的一道疤。他清楚的记得,这道疤形成在13年的夏天,也是从小感情深厚的舅舅去世的夏天。
2013年7月,新型战机计划到王勇所在的地区驻训,新机型底盘低、发动机吸力大、但机场道面年久未修,掉边掉角现象严重,急需大面积整修。王勇心急如焚,加班加点奋战在跑道上,那几天他从没有按时吃过一顿饭,安稳睡过一次觉。
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王勇突然收到舅舅去世的消息。惊愕、悲痛、茫然……一时间一齐向王勇袭来,虽然大任当前,但全连战友都劝他回家送舅舅一程。一面是刻骨的亲情眷恋,一面又是以他为主心骨的连队,红着眼闷着头奋力割了一下午杂草的王勇,带着镰刀割破、鲜血直流的手指和下定决心的选择,主动请缨留守连队。
他带着全班战士加班加点对主跑道及滑行道进行修补、灌缝、历时40多天,每天连续奋战15小时。由于高温作业加之心里的苦闷,王勇三次在烈日下晕倒,手上的伤口更是在手套和汗水的“折磨”下迟迟不好,甚至开始化脓。就这样,王勇带领着他的养场班修补道面200余处,清灌缝10000余延米,聚氨酯补点3000余处。
跑道焕然一新了,但王勇手上的这条疤,却永远的留下了。
说起冻疮,王勇的妻子还有一丝得意:“每年冬天他的手都必生冻疮,今年还好些,只长了一个,都是我盯着他多用姜片擦手、多涂护手霜。”
作为养场班的一员,不论严寒酷暑,刮风下雨,每天天没亮,王勇就要起床进行他的必修课——清扫跑道。尤其是冬天的清晨,在滴水成冰的寒风里扫地、捡石子、抠道缝草……漫长宽阔的机场跑道,十几个人各自负责一片,分散开只变成零星的小点。作为班长的王勇不仅一马当先,还要每一片都顾及到,时不时帮助动作偏慢的战士完成任务。
“用手的时候太多了,有时候手冻僵了,戴着手套更不利索,只能把手套摘掉。”空旷的机场,厉风像钝刀一样切割着王勇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一般冻麻木了也就没知觉了,很机械地干活,等一回到室内才感到手奇痒,一挠就是冻疮。”
除了清扫跑道,王勇和战友们甚至在机场呼啸地寒风中,靠着车厢吃过饭、打过盹。“这样的环境下,不止是我,冻疮应该是场务战士集体的职业病。”
王勇陪我们来到机场跑道的尽头,3400米的跑道一览无余,仿佛纤尘不染、直通天际。在王勇和战友们的精心维护下,它没有出现过一次细小的差错和险情。对着跑道,王勇很沉默。他突然抬起双手,前后翻转细细打量着,眼神里有了自豪,仿佛那些伤痕,有了勋章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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