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就是母亲的生日了。十分难得，从军19年，终于赶上这次休假，能够陪伴母亲过一个完整的生日。依稀还记得19年前，母亲送我去当兵，从后山那条小路上走的，为了不被人看见她一路上偷偷抹眼泪。直到上车，我才接过军挎包，里面的鸡蛋还热乎着，那是她能为我准备的唯一的送别礼物了。
白驹过隙，斗转星移。于是突然间，我决定做点什么。当然，这一次，蛋糕那是少不了的！
母亲姓姜，一个一辈子伺候田地的普通农家妇女，一个天底下我觉得最最好的母亲：清明去扫墓，她会从卖鸡蛋的毛票里，悄悄再塞给我一块钱买零食，那时我不知道那是用十个鸡蛋换来的；帮人割稻，她会给我带回两根香喷喷的油条，那时我不知道那是她省下的干粮；我上中学，饭盒里每次都会有腌菜炒鸡蛋和几块咸肉，那时我不知道她每天的午餐都是一碗汤饭就萝卜干，直到现在……
母亲一生节俭，一辈子不愿意麻烦别人，哪怕自己的子女。一辈子唯一一次出远门，是今年由我出资在妹妹的陪同下，禁不住软磨硬泡才去了一趟“人间天堂”杭州。回来后，给我们买了特产，给父亲买了西湖藕粉，就给自己买了一条10块钱的围巾！念叨最多的一句话是：“我把你们的钱都花遭了！”
妹妹告诉我，本来到了“宋城”门口，一听300多的门票，母亲转身就走死活不进去。杭州之行，根本就是一次“假旅游”。19年前在北方军营当兵，山高路远，母亲有心看我，却一直未能成行。“儿啊，妈就想去你当兵的地方去看看！”直到多年后，我的又一次晋升，母亲也没能来参加，见证荣光。“妈就不去了，没见过世面，怕丢人，让你的那些战友们笑话！”妈，您知道吗？您没参加，才是我最大的遗憾！每次回老家，我都会穿着军装，为的就是让您看看儿子当兵的模样啊！
2009年父亲的一场大病，让母亲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半边天。什么重体力活，都是母亲独自一人包打天下。瘦小的身影，融进了希望的田野里，不分昼夜。手上的老茧，就像树枝一样斑驳粗壮。我没有礼物送她，就把剩余的一双迷彩鞋换成了小号，想着能让她翻山越岭时脚能舒适点。就这一双鞋，却让她欢喜的不得了。“这鞋真舒服，保暖又防滑，真好！还是部队的东西结实！”
终于盼来了休假！上一次和母亲相见，已经是半年前了。“儿啊，听你妹妹说，你都瘦成啥样了呀，啥时候回来让妈看看，妈给你做好吃的!”人未到家，母亲就已经在电话里哀怨起来。
到家了，母亲欣喜地为我开门，倒茶，还从炉灶里拿出两个烤得焦黄的山芋，那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一切都像小时候，那么温暖，那么惬意。而我却充满愧疚，仿佛跟母亲隔了很远很远，有一种陌生感。饭桌上，是母亲为我准备的一大桌饭菜。妻子上班，孩子上学，父亲打工，偌大的农家院里，其实就我们娘儿俩。
我回来了，母亲开心的就像个小孩，什么好吃的都往我手里塞。“儿啊，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别对自己太省。你怎么不吃啊，是我烧的太咸了？”开饭时，母亲给我盛了一大海碗饭，还搭上一块香喷喷的锅巴。其实，我的胃里塞满了饭菜，根本吃不下那么多。“我就想你多吃点，回家了，妈就做，想吃什么跟妈说，菜多着呢！”母亲低喃着，一如38年前在我耳边低喃着让我快些长大一般。
因为要赶回城里接孩子放学，午饭后，我准备骑车回去。母亲从自家菜地里为我准备了蔬菜，亲手用鞋带系好装袋。门口晒着的香肠、咸肉和鸭腿，她执意要给我带一些回去吃，我说家里冰箱装不下才拒绝掉。
“儿啊，啥时候再回来啊？不住一晚上吗？被子我都晒过好几回了！”临走时，母亲的一句话又击中了我的心扉。“回，过几天就回！”我装作漫不经心，但又斩钉截铁。其实，所有的坚强，都敌不过这一瞬间的柔软，被温暖包裹的柔软。
作为子女，我们似乎已经习惯了生活在父母呵护的目光里。有时，还会因为观念不同带来的撞击，让自己内心的小傲娇找回一点“自信和满足”。然而，父母就像一堵“吸波墙”，将我们的宣泄都无声无息地吸纳了。然而，他们本可以没有这样的“习惯”，一切只因为我们在父母眼里，无论多大都是个孩子！
再过几天，就是母亲的生日了，作为子女，今天我想对母亲说说藏了许久的心里话。
妈，再过几天就是您的生日了。在我38岁的时候，终于能够有幸为您办一次像样的生日了！我能想象那一刻的美好：围坐在您身边的有外孙、孙女、媳妇、女婿、儿子、女儿，还有陪伴你走过了40年的老父亲。这一切，都归于美好的新时代，归于您的养育之恩，归属于家庭的和睦，像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让我们得以在这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讲述美好！
这些年，您养育一双儿女长大成人，操持家务忙忙碌碌，出门耕良田、进门看油盐，扶老又携幼、传承好家风，乌丝添白发，青灯夜未眠。这些年，我记不清您瘦小的身躯挑过多少重担，数不清您匆忙的脚步走过多少崎岖，但每一次的相见，都让我感到忏悔和愧疚：因为我知道，父亲扛来的大米是你晶莹的泪水，水灵灵的蔬菜瓜果凝聚了你的汗滴，给外孙或孙女一张皱巴巴的纸币，那都是你脚后跟上用力扯下的老皮……
百善孝为先。父母给予我们生命，这是天地间最大的博爱。人生最大的痛楚莫过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离开家19年了，这19年来，我很少有机会说一句感谢的话，因为那样我怕母亲会见外；我笔尖下写过数百万字，却从未能给母亲的生日送上哪怕一段祝词。
美好，是因为我们没有忘记当初自己从哪里来，如今到哪里去。美好带给我们的不止是回忆，还有感恩。感谢母亲，感谢您对我的生养之恩、哺育之恩、教育之恩、成长之恩。感谢生活的美好，给了我们无尽的新希望。
写下这篇文字，您并不知道。所以今天，我要借此机会弥补一下太多的亏欠。并约定从今以后，争取每年都为您和父亲过一回生日、送一个蛋糕、送一次祝福，并教育后代，继承好传统、传承好家风！
妈，提前祝您生日快乐！
作者 | 刘光亮
编辑 | 左海亮、靳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