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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刘书升
记不清是哪位先人说过，城中江，村中河，是最显风水、最具魅力、最难形成的自然布势了。每次来广州出差，迎着光芒万丈的朝霞，拽着漫天火红的夕阳，徜徉在舒缓而宽阔的珠江边上，惬意之余，无时不想起远在北方的家乡小河，那才是我赖以生存的母亲河，是我梦牵魂萦的不息河，也是我永驻心间的灵魂河。
我的家乡，连续四年以“亚洲金滩”美誉，入选中国避暑休闲百佳县，今年又荣登榜首。她地处黄海之滨、胶东半岛南部，四季分明，风景如画。万里晴空是她的底色，碧海翠竹是她的衣裳，清新雅致是她的气度，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无限俊郎的祖国版图上。
我生长在一个静谧妩媚的山村，村子不算小，有八百户人家，四周被山峦环抱，只有西面有三百多米宽的平地，供人们出入村庄。小时候听老人讲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个六品文官，从村南面的山口进村，放眼村庄地理环境后，对随从说，此村群山环绕，村前河流不息，风水颇佳，必有高官生出，吾辈下轿，礼须三步一叩。岂不知，一队人马且走且叩快到村庄时，只见西面有一出口，这位六品文官感叹地说，上轿吧，此村风水西漏了。当时听罢，只当戏说，一笑了之。
不过，家乡的河流还是鲜有特点的。村前是一条宽约百米的细沙鹅卵石底的清水河，常年水深没膝，流速很大，较为湍急。河水是村东面大山里的溪流汇集一起狂奔而来的。雨后则更是汹涌咆哮，一泻西去，甚为壮观，略有心悸。村中还有两条宽约三四米的石板底小河，只有夏天雨季才会出现，流速很慢，属涓涓之流，潺潺而去。
我小时候，就是在这几条河中长大的。村前那条河，清澈见底，离我家不足百米，是儿提时玩耍的主战场。尤其进入夏季，白天下河捉鱼摸虾，游泳戏水，经常在水里一玩就是一整天。夜幕降临后，大人们点着一尺多长的胶皮，在河里照着摸鱼，因为夜晚水中的鱼是不太动的，很容易捉到。
河堤上，休闲纳凉的男女老少，有的铺上凉席仰躺着观赏皎洁的月光，或是数着满天的星斗，有的围坐一起张家长李家短地闲聊。孩子们永远是夜晚的主角，要么一起捉迷藏，要么一起干些偷鸡摸狗的小事，经常玩到深夜不归，有时整个山村都进入梦乡了，还有大人在河堤上呼喊自家孩子的名字，这些七八岁惹狗不喜见的孩子，时常遭到大人们的训斥。
可能是长期形成的习惯吧，河的最上游，山势转弯的地方，一般是大人洗澡的地方，小孩则是光着屁股无所顾虑地到处打水仗，女人们则会在夜幕下相对僻静处洗去一天的疲劳。河的上游，人们把从自家地里收获的蔬菜等吃的东西，在那里洗净后拿回家食用。河的中游，妇女们在河边洗洗刷刷，叽叽喳喳，偶尔也会传来分贝极高的银铃般笑声，吸引人们诧异地张望。天气好的时候，边洗边把五颜六色的衣服晒在河滩上，等洗完了，多数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河的下游，人们把干了一天农活的牲畜赶到河中，给其清洗皮毛。
但村前这条河，到了夏天雨季，会经常会洪水泛滥。山区中的河与内地的河最大的不同，就是本来干涸的河床，会突然洪水涌来，这是因为上游突降暴雨后，巨大的洪峰会借助山涧的高差狂奔而下，让下游不见暴雨却遇洪水的人们措手不及，时常也会有生命财产的损失。
小的时候，经常会有莫名其妙的洪峰而至，每当这时，人们都会驻足河岸观望，只见洪水灌溢整个河道，洪水夹带着上游的树木和物件撞击着河岸及桥墩，激起的浪花拍打着观河的人们，不免生出恐惧之感，那种壮观似乎可与钱塘潮媲美。观赏洪峰时，小孩都是大人牵手领着，是不许乱跑的。有时河水也会倒灌至村庄，进入庭院。山区洪峰的气势来得凶，消减得也快，半天过后，河水即趋于平缓，也转入清澈。
村中其它小河，大多比较温顺。大雨过后，只有漫过脚脖子的水，一般都是女孩或太小的孩子在玩耍。我家一处老房子门前就有一条小河，走出院门一米，就是哗哗啦啦的清流，很有诗情画意。小时候总是跟随姐姐们，光着小脚丫在石板河道上扑腾着来回地跑，也会跟几个小孩一起玩泥巴堵湾的游戏。我的家乡，虽没有枯藤老树昏鸦之沧桑悲凉，却有小桥流水人家之委婉俊美。小时候的夏天，还真不缺这种江南美景。
家乡小河的记忆，大都是在我的童年，或许有些是少年时期吧！上大学后，这种记忆与现实则不断发生着演变，这一过程是无奈的、痛心的，甚至是愤慨的。记不清是从什么时间开始，家乡的小河，不再曾有童年时的河水了，前几年是时常断流，这几年则是长年无水，裸露出干涸的河床，家乡的人们有的在河道上开荒种地，有的在圈养家禽，一片荒芜景象。我每次回家都会问及家里的父老乡亲，河流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她们给我的答案只是摇头或叹息。我想，除了大自然的规律性变化之外，人们是否也要检视一下环保意识，尤其是肆无忌惮地破坏环境的恶劣行径呢？一些断绝后代生存的行为，真得应该反思休也！
我还记得小时候，村里的老人常说，山有仙气，河有灵性。对此，我百思不得其解，山也好，河也罢，不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吗？怎么能有仙气和灵性甚至生命呢？总有些云山雾罩的感觉。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厚重，对山的仙气、河的灵性的认识，的确有了新的变化。大自然是公平的，你剥夺了它的生命，偷走了仙气，践踏了灵性，它就不会跟你玩下去了，人和自然的融合也就荡然无存，什么世外桃源必将不复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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