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中秋叫做军人的中秋，团圆不忘待命，思乡不松警惕。
在漫长的北疆边境线上，秋季的满月总是更大一些、更亮一些。从阵地之间、从营房背后、从装备车参差的阴影里升起，照着咫尺之外的边关，也照着千里之遥的家乡，把军人的秋思书写在辽阔的国土上：万家团圆，是你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1
月是故乡明
“往年都在部队过中秋，战备、聚餐、晚会各种忙，哪有功夫抬头看月亮！”入伍8年，西部战区空军地导某营指导员郑龙头一次在家过中秋，有点幸福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刚刚搬进新家；妻子工作调动，分居从三地变成两地；而女儿的生日就在中秋节前两天，他终于可以脸贴着脸对4岁的女儿说一声：“生日快乐，小天使！”
“军官休假探亲按年度实行计划管理”，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或者说，在任务与休假之间，军人总是下意识地倾向于前者。年初，郑龙报的是4月休假，搭档连长李东生报的是7月休假，上半年部队连续执行重大任务，下半年新装备下发组织突击训练，两名主官心照不宣地压下了休假报告单。好容易等到新装备初具战斗力，郑龙赶紧休假，他说：“部队马上要开展新装考核，紧接着就是某重大任务，我再不休假，李东生今年可能就休不成了。”
郑龙一家人在中秋的团圆。
这个计划外的休假给了郑龙格外的甜蜜。送女儿上学、买菜、做饭、打扫房间、陪父母聊天、接妻子回家……这是一种不同于连队生活的忙碌，带着卸下重任的轻松和阖家团聚的温暖，幸福是点点滴滴为你，平凡人的日常，才是边防军人的诗和远方。
春节、中秋、国庆……在军人眼中，不休假，节日是更加警惕的战备，休假，节日是放松中的待命。在该旅，大部分已婚官兵处于两地或三地分居状态，提到家，他们的回答惊人的相似：愧对、亏欠。
结婚以后，郑龙基本没再操心过家里的事。父亲郑成金是1978年退伍的陆军野战部队老兵，妻子寇敏对军人发自内心地敬佩，在他们的影响下，这个家庭有着“一切以郑龙事业为重”的默契。
2014年，郑龙的父亲胃出血住院，寇敏挺着7个月的大肚子家里单位医院三头忙，直到父亲康复出院才告诉他；孩子出生，父母主动接到身边抚养照顾，不拖小两口后腿；这次的新家，看房购房装修也是寇敏一手包办。
寇敏是个要强的女人，在咸阳市秦都区陈杨寨街道社区工作时，因为工作出色，获得优秀社工荣誉和咸阳市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工作模范市民荣誉称号。同是基层工作，郑龙深知其中的艰辛与不易，可每次通话，妻子总是告诉他：“工作很顺利，爸妈很健康，女儿很听话，你在部队安心工作就好啦。”
郑龙用努力工作回报妻子的这份理解与支持。任职指导员以来，他已连续两年被评为优秀基层干部，并带领连队获得基层建设先进单位、军事训练一级单位、装备管理先进单位等荣誉。而这次过完中秋节后，郑龙也要提前归队，部队马上执行重大任务，东生是新任职，不回去，他不放心。
郑龙和女儿。
“酸菜鱼、杂烩汤、农家小炒肉……”中秋节这天，郑龙在新家厨房里忙个不停，女儿围在脚边又唱又跳：“月儿圆呀月儿亮，吃月饼呀看月亮……”回首望去，客厅笑语盈盈，妻子和父母正在布置生日饰品，郑龙突然觉得，“一家不圆万家圆”的意义或许就是这样吧， 这些平凡无奇的家长里短昭示着深刻而宏大的命题——和平。为了守护这份和平，他甘愿将青春和热血洒满边疆。
月上中天，郑龙一家团圆而坐，女儿开心地说：“中秋节就是一家人聚在一起，今年我们家谁都不缺！”
2
今夜秋思落吾家
准备任务物资、摸排士兵思想、统筹任务期间文化宣传工作、赏月晚会……中秋当天，指导员崔波的待办事项排得满满当当，部队马上要出任务，节也得过好。他忙里偷闲复习了一下陈楚生的吉他弹唱《姑娘》，这本来是给女朋友准备的礼物，只有拿来救急了，“一个不能和战士们玩到一块儿的指导员不是个好指导员！”崔波说。
崔波考上大学时，与家人的合照。
新疆与内地有两个小时时差，等崔波终于能拿起手机和父母视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25分。营地在远离城市的戈壁滩上，没有光污染的夜空深邃高远，一轮洁白的圆月几乎就贴在窗外，触手可及，是内地看不到的风景。
崔波是第一年担任指导员，23年前，父亲崔建福也在驻疆武警某部的指导员岗位上。那一年，为了能跟父亲一起过中秋节，母亲带着三岁的他从河南新乡坐火车、赶汽车，折腾一个星期来到父亲驻守的新疆伊犁。可是父亲不在，他去外地执行紧急任务了，懵懂的孩子被叔叔们万般宠溺着，却本能地知道：“爸爸不在这里。”而母亲再也没有选择在中秋节去探亲，万家团圆之际，这种近在咫尺的别离更让人伤心。
可是15年后，在边疆待了27年的父亲将他送进了军校，告诉他：“是男人就该去当兵！”本科毕业，父亲鼓励他报考研究生：“现在部队需要高学历人才！”研究生毕业，父亲召集老战友一聚，得意地宣布：“我儿子要去新疆啦！”
2016年底，崔波研究生毕业分配至离家3000公里外的空军地导某旅。正值部队大改革大调整，实战化训练、实战化演练，短短一年时间，崔波就跑完了父亲当年所到之地的1/4。看到了父亲乐此不疲描述的大漠落日、无边草原、雪山戈壁，和漫长边境线上，父亲当年也不曾见过的，仿佛一直可以开到天上的高速公路。他也在军改起伏的大潮中理解了父亲的执着坚守：“执戈才能止戈，如此壮美辽阔的边疆，岂容敌人觊觎！”
2018年3月，崔波回家休假时结识了女友王虹烨，确定关系时，他第一句话就问：“我要在边疆一直干下去，你真心支持吗？”
崔波小时候，在军营与家人的合照。
戈壁滩上信号一直不好，“正在等待对方接受邀请……”的提示闪烁了许久，崔波才看到了父母的身影。信号传输的延迟，让他清晰地捕捉到了父母日渐苍老的脸上，由焦急转换成欣喜的表情。两位老人还在等着跟他团聚，满桌菜肴基本上没动过，他常坐的位置上，摆着一块圆圆的月饼。
崔波突然间热泪盈眶，他很想问问父亲，当年他担任指导员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强忍着思念忙碌；很想告诉父亲，这半年多，他屡获佳绩，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他也很想对母亲说一声对不起，当年盼丈夫、如今盼儿子，一个两代军人的家庭，母亲承受的岂止是“忠孝不能两全”……
但崔波最后把摄像头转向了窗外，让那一轮圆月与自己同框：“爸、妈，你们看，今年中秋的月亮格外亮，简直跟那年我们在伊犁看的一模一样！”
3
满把清辉护人间
“瞿……”凌晨三点，急促的哨音响彻戈壁某临时营地，二级军士长刘吉平从行军床上一跃而起，在短短两分钟内摸黑穿戴整齐，检查挎包、水壶、子弹带、防毒面具，最后压上95式自动步枪，抓起装备车钥匙冲向车场。月光皎皎的营地，一间间挤着10余人的临时板房门口，全是悄无声息向外冲锋的黑色剪影……
2018年中秋节，对于正在开展实战化驻训的西部战区空军地导某营官兵来说，只是另一个常态化的训练日。
西部战区空军地导某营进行跨昼夜整建制拉动。袁云翔摄
营长王金甚至对头上又大又圆的月亮颇有微词：“亮度这么高，夜训便宜这帮小子了！”教导员凌自禄的训前动员简短有力：“军人在岗不论节，只有我们随时能战、打得赢打得好，身后的家国才能安度佳节，安享和平！”
刘吉平开着40吨的装备车小心翼翼地在满地沟壑中穿行。才刚入秋，戈壁滩上夜间的气温已经降至10℃以下，赏月晚会期间在营房左侧升起的月亮现在已经移到了右后方，与远方妻儿的通话也像是久远之事了。道路受阻、敌袭破坏、生化危机……对微光条件不满的营长抛出了一道又一道难题，检验着官兵们的战斗力。
西部战区空军地导某营进行夜间指挥演练。袁云翔摄
2017年中秋，刘吉平在海边执行重大任务；2016年中秋，刘吉平在沙漠里实装实训。这是一支“车轮上的部队”，赴沿海、走戈壁、上高原、穿沙漠，演习、驻训、打靶，铁路输送、摩托行军、千里机动，地导兵不是在执行任务，就是在执行任务的路上。而随着军改加速，各种新装下发、各种战法试训，已有20多年兵龄的刘吉平又焕发出新的激情，不论上高原还是战戈壁，头一批上交的请战书里，准有这名老兵“为使命而训，为打赢而练”的铮铮誓言。
中秋节，在外驻训的刘班长给留在营区的家人打电话，诉相思之情。张贤忠摄
刘吉平说：“哪个军人不想家？当兵20多年，最亏欠的就是家！可是当父亲、丈夫和军人的身份重叠时，‘忠于使命’是唯一选择！”这名老兵还有一点私心：“服役这么久，就数这几年换装快，自己年龄偏大，再不抓紧每一次实训机会学习进步，就要被新生代淘汰了！”
指导员罗疆疆坦言，在晚上组织大家给亲人打电话的时候，很多人都偷偷抹了眼泪。从去年进驻戈壁深处开展新装强训，到今年初人装深度融合，再到当下为某重大任务开展针对性训练，包括刘吉平在内的许多官兵快有一年没有回家了。可是在节前思想摸底调查中，却没有一个人流露出不满情绪，在紧贴边境线的地方，官兵们似乎更能深刻理解“一家不圆万家圆”的涵义。
车辆定位、挂取力、展开装备、收发架起竖……时针从凌晨3点指向7点，刘吉平娴熟地操纵着武器平台，和战友们组合、交叉，演练着各种战法。当营长宣布夜训结束时，这名老兵轻舒一口气，抬头望向已经从1点钟方向渐渐移到5点钟方向的月亮：今夜月色如华，家中妻儿想必也睡得格外安稳吧。
给爸爸敬个礼，在外驻训的士官杨开兵的爱人王丽和小孩杨雨沫。林襄摄
士官段玉刚一家。宁天骄摄
士官肖国刚一家人合影。宁天骄摄
干部王顺泰通过视频跟家人交流。宁天骄摄
中国空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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