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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建国 | 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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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 

  咬你(节选)

文 | 肖建国

蔡蛋的心病是二十年前烙下的。

那年蔡蛋给狗咬到了。这个调皮崽自己多事,那天他欺在弓背岭上的断崖边,百无聊赖,忽然瞥见下头一条黑狗正撩起一根后腿撒尿。没见过撒尿也那么着神的狗,居然微侧了脑壳,须毛乍撒,眼神迷离,嘴巴里哼哼有声,一副很忘情的样子。蔡蛋一时尿胀,竟也撩开裤子一把抠出硬鸡子,将一泡骚尿斜斜地滋在黑狗脑壳上。他根本不清楚这是一桩十分冒险的行径。还没等他勒好裤腰带,黑狗已经绕到后面包抄了上来,悄悄地一下逼拢跟前,张嘴就在他的大腿上咬了一口。

黑狗好狠,一对獠牙一啄就扎进了大腿肉里;黑狗也够刁怪,咬过了人,同时将脑壳一抖,把尿星子飙了蔡蛋一脸。

蔡蛋即时到乡卫生院打了狂犬病针,又捡几副草药吃了,将息半月,伤口倒是很快愈合了,只在大腿右侧留下两坨指甲大的淡紫色疤痕。其间早晚都有村人过来探望。那时正值仲春时节,春雨糯糯黏黏地下得很紧,把屋里屋外都打得渍湿混沌,让人无端地忧伤烦躁。人们的担心非常明显,在这春天里,好多癫狗子哩,只有癫狗子才喜欢在野外岭头上四处乱窜。父亲一再地问他:“你看没看到,那条狗是不是夹起尾巴的?” 蔡蛋知道,癫狗子都是夹起尾巴走路的。但他没有留神看清。父亲又问:“那灾狗走的是直路还是弯路?” 蔡蛋怯怯地说:“走直路如何,走弯路又怎解?”父亲说:“癫狗子只会走直路,不懂拐弯哩。” 蔡蛋闭眼想想,说:“也没留神。只看到一梭就跑了。”父亲仰天叹道:“死崽啊,那只怕是条癫狗子哩!”床前的乡邻们也都跟着叹息,一派惊惧。说,唉呀呀,给癫狗子咬到了是要得狂犬病的啦。说,狂犬病要发作起来会不得了,见人就咬,狂躁无比,还力大无穷,挡都挡不住,只能罩在扮桶底下,几个后生才摁得住。又说,狂犬病毒在人身上潜伏期起码二十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还说,谁要背时给狂犬病人咬到,那就惨了,会变得比狂犬病人还狂犬病人。比狂犬病人还狂犬病人会是个什么样子呢?蔡蛋想象不出。但他觉得那该会是极其狰狞,极其恐怖的。听着这些议论,蔡蛋一声不作,小脸子蜡黄蜡黄的,心里填满了恐惧。他害怕自己的狂犬病发作,更害怕发作起来咬到别人。他闭眼缩在被窝里,手扳摁着大腿上的疤痕,默默祈祷:千万不要发病,千万不能咬人啊。他想着我若是咬了人,那不是变作畜生了么?!他们村里有句最狠毒的骂人的话,就是:畜生变的!

蔡蛋属狗。属狗的人却给狗咬了,这让村里人很是唏嘘。

那年蔡蛋还只有十二岁。

日子像癫狗子们一样飙得疯狂,眨眼的工夫,蔡蛋长大了,他腿上的疤痕已经淡成了两牙痕迹,心里的恐惧却好似生了根,慢慢地吐着芽。这恐惧就像毒舌口里的尖信子,冷不丁地就吐出来撩一撩,撩得他心里发颤,提醒他不要忘记狂犬病潜伏二十年的时限。他暗暗地在心里数着日子,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他祈祷着二十年赶快过去。

蔡蛋就在这种恐惧和担忧中完成了大学学业。他没有留在省城找工作,又倒回了县里。他经过周密的调查和考量,预计在省城找工作不容易,要想发展就更难,倒不如回到家乡,可能机会更多,上升的空间更大。他的设计很对。回到县里,并没怎么托人,略经周折,就进了报社当上了记者。报社属事业编制,不在公务员序列,非铁饭碗。但蔡蛋很满意。记者人称“无冕之王”,凭着那个紫褐色本本,可以四处走动,下接地气,上可见到书记、县长,联系广泛。蔡蛋工作很努力,采访、写稿、校对,十分勤奋,极其认真。

工作落妥,一顺百顺,经人撮合,蔡蛋很快结了婚。老婆有个很俗气,但很好听的名字:小英。小英不高,胖胖的,胖,而不肥。一双眼睛很大,很清亮。削鼻。鼻子周围有几粒雀斑。小英很喜欢笑。一笑起来那几粒雀斑就不停地弹跳,笑声清脆。蔡蛋喜欢看她胡乱弹跳的雀斑,喜欢听她咯咯咯的大笑声。他天天想一些新鲜名堂逗她发笑。

小英家在县城东边有一栋四层的楼房。蔡蛋成亲后就租住了她们家的一楼。这是一块没有经过规划的区域,楼房东一栋西一栋地凳着,楼顶上各都搭了一座小小的凉亭,四周遍植青葱植物。凉亭黄顶红柱,植物苍翠成团,远看一片斑斓,自成一番风景。楼房与楼房之间,都会隔有一条窄巷,拐角处堆着砌房完工后废弃的沙石、砖瓦,随地都是扎紧了口子的垃圾袋,不时有狗耷着尾巴从门前的水泥地上徜徉而过。这里早先是一片农田,同县城隔着一条马路。小英的父亲动手很早,政策一开放,就拿出所有的积蓄买下了一块地。盖起楼房,前头还敞出一块空坪,胡乱地堆着杂物。蔡蛋住进来后,自己动手,清空杂物,将两边的泥土挖松,一边种了一架葡萄,一边种了一蔸芭蕉树,中间铺条鹅卵石小径。蔡蛋稍稍用了点心思,把不到二十米长的小径在中间轻轻一扭,扭成个S形,让花木的疏影铺陈在上面,于是一下就多出了好多味道。小英父亲在新铺的狭长石径上连走几个来回,心里感叹:“这样灵泛的后生,怎么起个这样蠢的名字!”

蔡蛋这名字起得蠢么?好像是不太像话,登不了大雅之堂。蔡蛋自己也曾经嫌弃过这个名字。读小学中学时,同学们根据这个名字给他延伸出好多野名,一个比一个丑陋、邋遢、下作,逗得他常常为此跟人打架。后来叫得他卵扯火了,颈根一硬,心一横,说:“蔡蛋就蔡蛋,卵蛋就卵蛋,二蛋就二蛋,不管你们诌我什么蛋,我这世就用这个名字了!”进了报社,文章后头白纸黑字要署名,社长建议他改个名字,他摇头说:“老爷子起的名,改不得。”社长就让用个笔名,他嬉笑说:“换了笔名,哪个还会知道我蔡蛋?社长大人还请你格外开恩。”

他咬死了就要在文章后头署名“蔡蛋”。

他的名字常常出现在报纸上。

蔡蛋每天的工作都很忙乱。清早出门,常常要天黑完了才得归屋。很多时候晚饭都不回家吃,在外应酬。那种应酬总是很丰富、很热闹的。喝完酒,接下来还有节目。唱歌、洗脚、泡桑拿,或是找间茶楼打麻将、搓纸牌,名堂搞尽,一直说到筋酥力疲,才尽兴而归。窄巷里的路灯永远像将要落气的病人一样奄奄一息地昏亮着,把他的影子拖得细长而淡,让人心生落寞。蔡蛋拿单车前轮撞开小门,进去了再反脚将门碰上,走小径照直擂过去。在弯道上总会停一停,扭头看看葡萄藤,又扭脸看看芭蕉树,心里忽然清凉下来。靠好单车,缓步进屋。小英早已睡熟,小嘴巴一嘟起,轻轻地扯着鼾。蔡蛋摸上床去,右侧过身子躺下,将大腿上的疤痕压在身下(这已经成了他的固定睡姿,他一直小心地不让小英发现腿上的疤痕),还来不及想一会儿心思,一阵困意漫上来,立即睡着了。也轻轻地打着鼾,睡得像一只煮熟了的蛋。偶尔做梦。几次都梦到自己的报社。

报社在县城北门出去约半里地,烈士塔下,水王庙旁。水王庙早已不存,只剩一个地名。这里早先是个榨油坊,也已废弃。当年周孟源筹建报社时,指名要了这块地方。周社长大约是懂点风水的,知道建庙的地方,风水必好,但社址不宜建在庙址上,只可紧邻而设。周社长亲自设计、亲自指挥,让施工队四面砌上围墙,沿墙种上凤尾竹,进门的一侧盖了座八角凉亭,内置石桌石凳,将榨油坊修缮一新,隔出八个房间做了办公室。紧贴在后面又起了栋小楼,楼下是社长室、党办、副总编辑室、接待室、财务部,楼上是会议室和资料室。这栋楼的特点是,窗户宽大,十分敞亮,木门外都加了铁门。有一条砖铺的小径直通大门,门口的木柱上刻着周社长亲自撰写的一副对联,素底金字,格外打眼:

大地山河生笔底

铁肩道义妙文章

报社背后紧依笔架山,岭头高峻,地势漫缓,一排排种植着笔直的柏树,青葱一片。大门外面是一条小溪,有名石鼓溪。溪水从上头一蓬乱石中鼓突而出,蹦突跳跃,流经报社门前时蓄起了一汪深潭,潭水碧澄,一天到晚都有大妹子小媳妇蹲在石蹬上漂洗衣被。常有城里人过来挑水回去烧滚了泡茶。

报社人员清简,连社长带编辑记者司机拢共就十五个人。女多男少。周孟源是元老,身兼数职。社长、总编、党支部书记、法人代表,都他一人。他在社里有着至高的权威。他也应该是有权威的。论年纪,全报社只有他过了四十岁,其他都是二十几三十岁的年轻人,都是经他手调进来的;论资历,他参加工作的时候,有的人还穿着开裆裤在地下玩屎粑粑,他做过乡干部、县委办秘书、宣传部副主任秘书、教育局副局长、开发区副主任,后来是从政研室主任位置上调过来筹办报社的;论能力么,当然很强,他总有办法给报社搞来钱。他曾经是传说中的县里三大笔杆子之一。人们私下议论,以他的能力,当个副县长或常委该绰绰有余,可是不知为什么,每次换届都没有他的份。这是个很开朗的人,见人都带着笑,未曾开口先就哈哈喧天地响。他的办公室里总有客人。走在路上,不断有人客气地跟他打招呼。他长得高高大大,身板挺直,面色红润,十指纤长,走路带点外八字。

周社长给下面分设了五个部门:办公室、采编室、印务部、财务部、广告部。采编部是报社的主干,人数占了三分之一。其他部门就简单了,有的只一个人。

这个报社有意思,所有中层领导都是女的。

蔡蛋进的是采编部,主任刘欣欣看起来比他还年轻。刘欣欣长得娇小却十分精神,早就是做了母亲的人了,脸上的妆却总是化得很浓,一张嘴巴涂得腥红,说话很嗲。社里给采编部安排了一南一北对门的两间办公室,刘欣欣独自坐了朝南的一间,让另外四个人挤在北边房里。报社一天到晚都很热闹,送稿的,提供新闻线索报料的,上访喊冤的,假和尚化缘的,推销新产品的,走道上人来人往,声语喧哗。只有刘欣欣的办公室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她办公室的门总是关着的。刘欣欣上班往往很迟,进门放下包包必先去周社长的办公室打个转身;下班走得也迟,到点了还不走,还会去社长办公室待上一阵,两个人念一阵空话,话题宽泛芜杂,社里的情绪动态,县委大院的人事变化,商界涨跌,社会八卦,家庭繁琐,乃至小河涨水,葱姜涨价,黄蜂蜇人,等等。刘欣欣并不总在办公室,经常到外头跑。她需参加各种会议。她是个陀螺屁股,参加任何会议都不会久待,点个卯,领个红包(或礼品袋),拿上通稿,转一圈,就走了。她提前离会是有理由的,她需要赶回报社发稿。刘欣欣的工作主要是二审。她的工作不轻,责任也很大。所有的稿件,都要通过她这道口子,再流到三审。三审是周社长。三审也是终审。周社长工作那么忙,应酬那么多,哪里还有精力逐字逐句地审稿,他只是浏览一下大标题,有的重要文章看一看,真正把关的任务就交托给刘欣欣了。刘欣欣深知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的马虎。每篇稿子看得都十分认真,有的还会看两遍、三遍。她很喜欢动笔修改稿件,每篇稿子上都留有她修改的痕迹,有的甚至是大段删改。她的很多时间,都是关在办公室里审稿改稿。时不时地,就会分开一条门缝,跳出半边脑壳叫一身:“XX,你来一下!”听到喝叫的人就知道,自己的文章又给审出毛病来了。蔡蛋一直不明白,她这喊得一栋房子里的人都听见是为什么呢?是显示她的权威?还是存心给别人难堪,让人的自信、自尊都严重受挫?他觉得刘欣欣实在不应该这样,也没有必要这样。

蔡蛋对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是很有看法的,看不惯她的做派,看不惯她的神态,看不惯她一开口就训人的口气,甚至——看不惯她有事没事就跑周社长办公室的行为。他把刘欣欣写的文章都找来看过,居然不少地方语法不通,常有错别字。这让他心里很不屑,但从来不说。他不说刘欣欣,也不说社里的任何人。因为他一进报社,就摸清了社里人的底细,知道这里每个人都是有来头的。谁谁是某主任的太太,谁谁是某部长的女崽,谁谁是某常委的外家老弟,谁谁是某局长的岳父大人的同堂兄弟外孙女,就连守大门的刘爹爹,也跟财政局的局长沾了巴糟亲,只有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是靠硬学历和硬本事进来的。“祸从口出”,他生怕不留神说了什么就得罪了人。他知道自己是谁都得罪不起的。所以,他在社里很少到别的办公室闲坐,绝不说人是非,十分谨慎。

蔡蛋在社里交往多的,一是梁艳,二是阿扁。梁艳是办公室主任,阿扁是印务部经理。

蔡蛋来社报到,第一个见的就是梁艳。办公室主任同时兼管人事。梁艳一见他,当面就说:“周社长进人那样讲究,进的妹子一个比一个乖(漂亮),这回的眼色怎么这样马虎?!”蔡蛋听了,只是一笑。到她看了他的文章,又连连啧叹:“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从此对蔡蛋格外关照。梁艳就是县城里人,父母亲都是退休老干部,先生在县人大工作。梁艳三十岁人了,还没有小孩,但她一点不急,整天快快活活的。身为社里的大内总管,她当然是很忙的。忙,而不乱,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除了上班,她的业余时间大多在麻将桌上打发。她每天睡午觉,一觉睡醒,就开始打电话预约牌局。牌友是相对固定的几个人,地方也相对固定。她们都很节制,十点钟前一定结束。因为日子过得松快,她的身材保持得很好,脸上很光洁。

阿扁是蔡蛋会到的最后一个社里同事。他去了三次阿扁办公室,门开着,人却不在。到下班时,阿扁才回来。印务部号称是“部”,其实就是阿扁一个人。她的名片上赫然印着“印务部总经理”,名头有点吓人。阿扁是野名,芳名李冬萍。她生下来时有七斤三两,是个霸脑壳,母亲担心一个妹子家长个霸脑壳,长大了多难看,就拿个藤枕头天天给她仰躺着,久而久之,居然睡出了一个扁脑壳。野名由此而来。她的工作很单纯,只管联系印刷厂。每周五张报纸,有时社里还印点画册、宣传单,事情说多不多,偶尔忙起来也会加点班。阿扁高大胖壮,很雄伟,是个寡言而精力旺沛的人。留一头短发,像个男青年。骑一部像战马一样的红色嘉陵摩托,戴黑色头盔、墨镜,脚蹬黑色长靴,在马路上风一样擂来擂去。进社里的铁门也不下车,头一矮,轰一声就钻进来了。她的办公室很少关门,有时出去办事,也一天就那样敞着。临下班时,梁艳就会过去帮她轻轻把门关上。她的电脑里,储有各种软件,电视连续剧,美国大片,红歌,摇滚乐曲,扑克技战法,玩转麻将,CS反恐游戏,红警,魔兽,三国杀……层出不穷,乱七八糟。她看什么都不避人。有人进去,她头都不抬,指点着兴奋地说:“这个秀肌男身材好死了!我爱死他了!”或是:“哪里有这样大的奶婆?你看到过么?通天下难寻。”她那丰白的手板在键盘上来回晃动,让人眼花心热。阿扁在社会上交游很广,在社里人缘很好。蔡蛋常常搭她的顺风摩托进城里采访。摩托行驶在大街上,就有小把戏追在后面唱:“母鸡带公鸡,公鸡笑嘻嘻……”

蔡蛋也不是天天落办公室。采编部分了工,他负责跑文、教、卫、城管、环保,还有社会新闻。社会新闻是报纸的重头戏,却有诸多的条条框框限制,动则几千字,采写难,发出来也须经诸多部门把关,删削修改,自不必说,常常还胎死腹中,功夫白做。记者们都不肯接这个活,是蔡蛋主动承担下来的。他喜欢做社会新闻。他觉得做社会新闻才能真正体现一个记者的能力、眼光、胆魄和良知。而且,做社会新闻在时间上有相当大的自由度。他是个从小就自在惯了的人,喜欢到处走走逛逛,喜欢看热闹。小时候放了学,他不会急着回家,总要在村里头晃荡好久。村里头热闹不常有,但牛斗架、狗交尾、婆媳吵场伙的事情却是天天不断,间常也有起屋的、讨亲的、办丧事的,每次看热闹的人伙里头都有他。村里来了收鸡毛鸭毛、卖针头线脑的,他会一路从头跟到尾。他还常常跑六里山路到镇上去赶圩,不买东西,只为在人堆里挤一挤,东看看,西看看,一待一天。县城比村里热闹的事情多多了。上访,拆迁,讨薪,医闹,公司开业,大厦奠基,城管追人,清货狂甩,一天总有好多起。每天早上,蔡蛋往报社去签个到,在办公室里晃几分钟,就出门走了。有时有目的,有时无目的。有目的时直奔主题,无目的时就在街巷和大厦宾馆办公楼里乱窜,寻找新闻线索。他的好多社会新闻稿都是这样瞎猫撞死老鼠撞出来的。他觉得这样撞出来的新闻稿更有生活质感,一篇篇都很鲜活。工作是自己喜欢的,时间又可以自由安排,从心所欲,少有拘束,他觉得这是一个人生活的最好状态。

周社长也常会给蔡蛋交办一些选题。凡有交办,无不格外用心,每次都完成得十分出色。

蔡蛋已经有了些影响。他的文章,久不久就会在市报、省报转载,有两回转载时还特意加了编者按,评价很高。县里一些部门,指名要求他过去写报道。这让他颇为自得。

蔡蛋没想到周社长会交办给自己一道难题。

周社长让他去甘蔡村采访村主任甘石善,写篇大通讯。

照说,这不算一桩难事。几年来,蔡蛋写过企业家,写过打工仔,写过护林员,写过人大代表,写过政协委员,写过不少的基层村干部,类似的人物通讯,都已经写溜了。无非是看点资料,找本人采访一下,再找相关的人聊一聊,有时也到实地转一转,稍作归纳、提炼,文章就出来了,轻省得很。然而这次他却作了难。

他是甘蔡村的人。

本文来源广州文艺文学期刊公众号

图片来自网络


肖建国,1952年生于湖南嘉禾,毕业于湘潭大学、鲁迅文学院、北京大学。曾任湖南文艺出版社社长、《芙蓉》杂志主编、广东花城出版社社长、《花城》杂志主编。1972年发表处女作,迄今已出版文学作品20部,五百余万字。获各种文学奖项20余种。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监      制:王雁翔

责任编辑:罗   炜

实习编辑:肖曲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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