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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大片哪家强?看看日本人拍的这些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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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日本电影?是的!

相信很多军迷都看过《永远的零》,这部上映于2013年的日本战争片引起很多争议,有人觉得是反战的,有人觉得不是。

到底怎么评价这部片呢?军武菌感觉,《永远的零》当中有一些反战元素,也表现了战争的残酷,有那么一点谴责的意思,但反得太浅了,显然没有触及灵魂,甚至让人看的感觉有点洗白日本。

片中的主角宫部久藏,平时小心谨慎,战时躲到一边,也不愿意“特攻”,被战友斥为“帝国海军第一懦夫”。看上去的确是在“反战”——都不愿意作战了,可不是反战吗?

但他是因为反战才怯战吗?并不是,他这样做,是因为家里还有亲人,所以“不要轻易去死”——怯战只是因为对手强,没有能活下来的把握,换言之,如果把握大,自己没啥危险,宫部还是很勇猛的。

所以,在中途岛大战那一段,面对美军笨重的鱼雷机,宫部不仅不怯战,分明还积极得很。

不难看出,宫部只是对愚蠢的战争手段有抵触,而非反对日本发动战争本身,至少,影片里并没有表现出这一点。当然,“不要轻易去死”的观念在影片中那个年代已属难得,对发动战争的冲动有一定的制约和警示作用,但总归力道太浅。

▲战术级反思?反思的只是打的方法不对

而不是发动战争的错误

事实上,我们在观看许多日本电影,特别是涉及日本对外战争的电影时,都免不了有这种只“反战败”而不是“反战争”的感觉,什么原因造成这种现象呢?

简单的说,一是清算不彻底,二是日本的耻感文化。

清算不彻底,导致新旧日本切割不清,右翼思想和势力总是存在,且能量不小,艺术界难免受其影响,或有所忌惮。耻感文化导致打心里就不愿反战反到根上,反到根上就得完全否定本民族的过往——如果一个日本人因为丑闻被揭穿而“社会性死亡”,就真的只有去死了,要是扩大到全民族……

▲眩目的视觉效果,冲淡甚至代替了思想的深刻

所以,那种有深刻反战思想的日本电影,就是显得少见了。

不过呢,凡事总有例外,少见,不等于没有。在六七十年代,日本左翼思潮正盛的时期,就诞生过一批三观很正,把军国主义批到骨头里的真·反战电影。

战后的日本被美国进行了民主化改造,虽然清算不彻底,但政治氛围还是比之前要宽松多了,日本左翼可以合法公开活动,日本共产党一度盛行,反战电影才有了存在的前提。

今天军武菌就介绍两部长篇反战电影,第一部是《人间的条件》

《人间的条件》又称“何以为人”,共六集,时间长达9小时38分,来自于同名小说,作者是日本左翼作家五味川纯平——这是个笔名,他的真名是“栗田茂”。

五味川纯平非常熟悉中国,也亲身经历过战争。

▲大连一中

1916年,五味川纯平出生于已经沦为日本殖民地的辽宁大连,父亲是专为日本陆军提供物资的商人。他从小生活在中国,有一位中国乳母,和中国孩子一起玩到大,1933年毕业于大连商学堂(今大连一中),会中文,和中国人没有心理隔阂,对中国人遭到的歧视和虐待充满同情。

1936年,五味川纯平进入东京外国语学校英文专业,在这里接触到了左翼思想,因参加“唯物论研究小组”被关进拘留所两个月。毕业后,他进入昭和制钢所,从事劳务管理,目睹了中国劳工被当作动物一样对待的惨状,多次向日本经理提出抗议,结果不仅被蛮横的驳回,还被日本宪兵队盯上了。

然后,这个异类就被强征入伍,成了一名“初年兵”,驻防于“苏满边境”。在日军中的这段时间,他亲身领教了什么叫法西斯,“我清楚地记得只被当作战马对待的初年兵的地狱之苦”,挨耳光拳头是家常便饭,甚至连牙都被打掉了。

1945年8月13日战争即将失败,苏军来了,五味川纯平所在部队158人中仅有包括他在内的3人侥幸生存,然后一路逃亡,为了生存在途中抢劫、偷盗。五个多月后,逃到敦化附近,半死不活的五味川纯平成了苏军的俘虏。

在战俘营中熬过了三年后,五味川纯平被遣送回日本。作为“满洲二代”的五味川纯平痛定思痛,始终对中国抱有愧疚之情,决心以自己的经历揭露军国主义罪行,他曾在公开的场合发表演讲,痛批日本的卑劣行径,认为日本是“不知廉耻”的国家。

回到日本的五味川纯平根据亲身经历写出了长篇小说《人间的条件》,因为没有名气,作品中又有很多批判性内容,被很多出版社拒之门外,直到被“三一书房”的社长竹村一看中。这位同样有当兵经历,认为战争有罪的社长一口气看了九百多页后,当即决定出书。

《人间的条件》没有广告推销,也无名人推荐,全靠口碑传播,竟然也创下了销量1300万部的纪录。五味川纯平由无名之辈变成人气作家,后来还获得了“菊池宽文学奖”(可以理解为日本的茅盾文学奖,宫崎骏也得过)。

五十年代末,《人间的条件》被左翼导演小林正树搬上了银幕。

小林正树1916年出生于北海道,在日本是与黑泽明、木下惠介、市川崑齐名,并称为“四骑士”的大导演。与五味川纯平相似,小林正树毕业于早稻田大学哲学系,毕业后在在一家摄影所当助理导演,1942年被征兵,先是在“满洲”,后调到宫古岛守备队,战败后成了美军的俘虏。

由于有切身体验,小林正树痛恨战争,对五味川纯平的经历和小说有共鸣,所以才有了《人间的条件》这部电影。

电影的主人公名叫“梶”,可以说就是五味川纯平本人,因为二者的经历极其相似。

第一、二集(纯爱篇、激怒篇)开始于1943年,梶被派到位于老虎岭的“矿山调查部”工作,他上任后就提出要改善劳工的条件,解雇了中饱私囊,盘剥工人的日本工头,把同事和管理层都给得罪了。

为了攫取更多战争资源,关东军拉来一批奄奄一息的“特殊工人”,其实就是战俘和掳掠的平民。心怀人道主义的梶既反对使用残酷手段,想尽量给工人提供好的条件,又不能违抗提高产量的命令。

他努力的想搞平衡,要平息同僚怒火,承诺反抗事件不再发生,又劝说劳工坚持到战争结束,不要再做过激的反抗,他会保护他们的权益,甚至还默许工人逃跑,最终却落了个两头不讨好。

随着时间推移,日本经理和日军宪兵对梶越来越看不顺眼,工人们也并不信任他,梶夹在中间非常痛苦。第二集结尾,矛盾总爆发,宪兵队要处死反抗的工人,强迫梶观刑。

濒于崩溃的梶冲出阻挡,宪兵恼怒,要将他一并斩首。此时,“特殊工人”一起怒吼起来,军官心虚了,停止了行刑。工人得救了,然而梶却没有被放过,他遭到了酷刑折磨,被赶出了矿山,发配到了“北满守备队”。

第三、四集(战云篇、望乡篇)中,被发配到了军队的梶饱受老兵捉弄。即使自身难保,梶还尽量保护更加弱小的一等兵新城和二等兵小原。

新城的哥哥是左翼思想犯,小原则因为体弱和愚钝而被折磨,甚至被老兵逼迫扮成妓女来进行羞辱。梶帮助一心向往自由的新城逃到了苏联,不堪折磨的小原选择了死亡,在厕所吞枪自杀,这一幕被后来的反战经典电影,库布里克的《全金属外壳》所引用致敬。

真正的战争就要来了,梶来了一番动员,重点却是要“保命要紧”。

苏军向盘踞东北的日军发动了进攻,在苏军强大的装甲部队面前,“守备队”土崩瓦解,只有包括梶在内的四个人活了下来。他们一心只想保命,拼命向南方逃跑。

第五、六集(逃脱死亡、旷野游荡),梶和其它败兵一路逃难,途中遇到了同样在逃跑的日本难民,很多人因饥寒而死。

他们还遭到了抗日武装的打击,这批饥寒交迫的败兵也只能落荒而逃。

梶遇到了一小队建制完整的日本兵,军官居然还在幻想藏入深山,等待中国内战爆发再杀出来……一心只想回家的梶不信这个鬼话,继续南下。

败兵们发现了一处日本侨民“开拓村”,没想到残留的“开拓团”表示,俄国人比自己人好多了,“他们会给我们面包,块头大,但像小孩一样纯真,不像我们的部队,净是些吃白食的……”

然后,苏军和中国民兵来了(苏军的扮相有些滑稽),梶选择了投降。然后,战俘们成了苏军的劳工,尝到了第一集中那些“特殊工人”的滋味,真是天道好循环。

昔日欺压弱者的日本军官摇身一变,与苏军合作,又成了管理战俘,作威作福的监工,对同胞下手凶狠。

从工地逃离的梶艰难走在旷野中,全凭与妻子相见的残念支撑。最后,梶走不动了,他倒在雪地里渐渐僵硬,孤独的死去。

整个影片,除了最后的结局不同,几乎就是五味川纯平的自传。

因为有亲身经历,许多细节都非常真实,中国劳工的悲惨境遇,经理、工头的狡诈,宪兵、军官、老兵的残暴无情,本片中几乎是唯一的好人梶,为求生而杀人,抢劫,这些被毫无掩饰的表现了出来。至于对日本企业、日本政府和日本军队,那更是没有一句好话,甚至都没有好人,全是批判。

纵观全片,主人公梶就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只要他心怀善心,就必然陷入两难、矛盾和痛苦,反倒是那些残暴的军国主义者,似乎都能活得如鱼得水。这正是本片最厉害的批判——旧日本,以及与旧日本紧密相关的军国主义,就是一个反人性、反人类的存在,容不得一个好人,好人只有死,变坏才能活!

而最后,无论好坏,只要被绑上军国主义战车,结局都是毁灭和幻灭。对于当年那些经历过战争的日本读者和观众来说,绝对会被震撼并且有所反思。对于中国人来说,这同样是一部三观很正,细节真实的电影,让我们能从一个新角度去了解那个时代,那场战争。

五味川纯平靠《人间的条件》走红后,推出了一部力作《战争与人》,也拍成了电影。

这一次的导演仍然是一位左翼艺术家——山本萨夫,他1910年出生于鹿儿岛,肄业于早稻田大学文学院德文系,40年代即进入电影界。

但那时候是不可能有什么反战电影的,日本上下都处于无脑狂热之中,文艺界根本不敢违背军部的意志,只能去拍“文化电影”或者叫做“国策电影”——《军国摇篮曲》、《梦中的钢盔》、《向支那怒吼》、《拂晓的陆战队》……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货色了。

直到日本投降后,左翼艺术家们才得以放开手脚去谴责战争。深受左翼思想影响的山本萨夫曾于1960年和1963年两度访问中国,受到过周恩来总理的接见,是一位坚定的天皇制反对者。

相比之下,《战争与人》的格局更为开阔,时间线从1928年到1939年,通过日本商人伍代一家的视角和经历展现了历史。

富商伍代由介看到了战争带来的“商机”,在“满洲”创立了运输公司和机械公司,暗中还贩卖鸦片,准备大发一笔。他与关东军勾结,将战俘和掳掠的平民作为免费劳动力压榨使用,是一个非常黑心,大发战争财的资本家。

但伍代家的下一代却出了几个异类——长女由纪子心地善良,对战争不感冒;次子俊介反对侵略中国,成了“卖国贼”,进了监狱;次女顺子爱上了进步学生耕平,耕平被逮捕,虽然出狱,却被征入伍。

顺子最终逃离家族,参加了和平运动,耕平干脆直接投奔了中国的抗日武装。俊介出狱后也被征入伍,在诺门罕战役中目睹了姐姐男友柘植中尉阵亡,自己虽然幸存,但已经失魂落魄。

以上就是电影的大致梗概,但看过全部电影就能发现,其中的历史细节非常丰富——北伐战争、济南惨案、皇姑屯事件、二二六、西安事变、七七事变、九一八、东北抗日武装、诺门罕战役、731部队……都有表现。

 ▲中国抗日游行
  ▲日军用活人练刺杀
  ▲日军屠村,八路军前来解救
  ▲耕平投奔八路
  ▲共产党员给日本小女孩讲“坏人”强占大连、旅顺的故事

以上这些镜头,对日本的野心和阴谋揭露无遗,对日军暴行毫不遮掩,对中国人民英勇反抗日本侵略做了非常正面且真实的表现,如果事先不说出处,恐怕根本不会有人相信这居然是日本电影拍出来的。

《战争与人》曾在七十年代作为内参影片引进,但却被扣了个“右翼军国主义电影”的帽子。译制人员非常不解,这里面没说日本一句好话,鬼子阴险狡诈,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没少表现,最后还有日本兵投八路,很正面啊,哪里“右翼”和“军国主义”了?

原来,当时的宣传部门对日本的情况不甚了解——《战争与人》的制作公司是“日活”(早期叫“日本活动写真株式会社”),本身没啥立场,有钱就赚,拍过左翼的片子,也确实拍过右翼电影。所以,按思维惯性,一见片头出现了“日活”,就立刻定性为“军国主义”,结果闹了一个乌龙。

 ▲日本美女影星栗原小卷扮演了一位中国女性

当然,这两部电影还是有一些缺陷。由于那个年代中日两国少有往来,电影中的中国人角色都是日本演员扮演,为了真实还要讲中文,但显然不可能有多么标准。中国人去看,会感到其中的汉语真是非常蹩脚。

有一些中国角色的形象和动作,也不甚符合实际情况,日本观众可能看不出来,但中国人一看就能感觉到。另外,还有一些服装和道具上的问题,比如苏军一水的美式坦克,抗日武装拿着德国冲锋枪,红军、八路军和国军的军服总显得比较怪异等等。作为70年代的老片子,道具不能强求。

不过,瑕不掩瑜,这两部巨制仍可以说是日本左翼艺术作品中,对战争反思、揭露最为有力的真反战电影之一。由此我们也要认识到,日本除了嗷嗷乱叫的右翼,也有一大批奋起反击的左翼,而且他们的声音曾经还很高昂,直到今天,也没有消失。

80年代,山本萨夫曾经打算再拍一部揭露731部队的电影,不幸的是在筹划过程中就因病于1983年8月11日逝世了。12年后的1995年3月8日,五味川纯平去世。1996年10月4日,小林正树于在东京逝世。

两位导演过早的离开了人世,在《人间的条件》中梶的扮演者仲代达矢却比较长寿,他后来成为日本的国宝级演员,佳作甚多,也一直为中日友好而奔走。

2019年,以仲代达矢为团长的日本戏剧家代表团访问了中国戏剧家协会,与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濮存昕、导演陆川等中国影视界大腕进行了座谈,已经87岁的仲代达矢声音洪亮:“大家好,我是日本演员仲代达矢,这次我热爱的中国又敞开了怀抱迎接我的到来,我非常高兴。”

巧合的是,濮存昕和栗原小卷于1991年合作拍摄了《清凉寺钟声》。现在,栗原小卷已经75岁了,仍然是中日文化交流协会常务理事,一直致力于中日友好事业。

这里再推荐一些日本的反战影视作品——《切腹》(1962 批判武士道)、《二十四只眼睛》(1954、1987、2005、2013)、《复仇在我》(1979)、《海和毒药》(1986)、《日本鬼子:日中15年战争·原皇军士兵的告白》(2001纪录片)、《红十字:女人们的入伍通知单》(2015)。

军武菌认为,我们不能只知道《永远的零》、《男人们的大和》这样视觉上刺激,思想上模棱两可的日本电影,更要知道那些日本艺术界的进步人士和他们的良心作品。军武菌觉得,我们应该多了解多支持他们,而不是笼统的“反日”,因为我们真正要反的,是野蛮的军国主义和企图再次发动战争的狂徒,而不是所有的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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