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踏血行 韩国前总统卢泰愚的军中经历
据韩联社报道,10月26日,韩国前总统卢泰愚因病情恶化,在医院内去世,终年89岁,据悉,其生前已卧病多年。
曾梦想飞上蓝天
1932年,卢泰愚生于日本殖民统治下的朝鲜庆尚北道达城郡(今属韩国大邱广域市)八公山麓的一个农民家庭,父亲卢秉寿担任本乡(公山面)书记,一家人衣食无忧。卢秉寿和妻子结婚后,迟迟没有生育,心急如焚的夫妻俩便不断虔诚祈祷,终于在结婚8年后才得到的儿子。很多大人物都有关于自己出生时“异象”的传说,卢泰愚也一样。相传卢泰愚母亲在怀上他时,曾做过一个胎梦,梦见一条巨大的蟒蛇缠身,颇有些汉学知识的卢泰愚的祖父卢永洙认为那个巨蟒实际上是一条青龙,遂给孙子起名“泰龙”,其中“泰”字是卢家字辈,“龙”就是指卢母胎梦中的那条巨蟒。可是卢泰愚的祖父又觉得“泰龙”之名总有点过分张扬的意思,就根据“大智若愚”之意而重新起名为“泰愚”。
卢泰愚7岁那年,其父因车祸身亡,尽管如此,他的家庭依然十分重视对卢泰愚的教育,资料显示,幼年丧父的经历让卢泰愚十分早熟,在家中对母亲和祖父十分孝顺,在学校里成绩也不错,是大家心目中的模范生,这一点从卢泰愚多年后的中国寻亲也能看出——卢泰愚的家族出身交河卢氏,学习不错且孝顺的卢泰愚自幼知晓家谱,知道卢氏源于姜姓,为姜姓的分支,是姜太公的后裔。卢氏的始祖为姜太公的第11代孙,落户山东卢县,以邑为氏。晚年的卢泰愚曾亲赴当地寻根。
卢泰愚夫妇2000年访问山东长清
卢泰愚最初的梦想是相当飞行员,于是在1945年毕业后,卢泰愚报考了大邱工业学校的航空专业,没想到不久后日本投降,朝鲜半岛光复,为日本殖民统治服务的航空专业也被改成了电器专业。而这期间,卢泰愚又患上了疟疾,在高烧后侥幸痊愈,这让卢泰愚又萌生了当医生的想法,于是在三年级时(1948年),他转学到了庆北中学,打算以后考大学、学医科。
因战争进入军队
对于卢泰愚来说,1950年爆发的朝鲜战争绝对是他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
即将中学毕业,正努力备考医学院的他被匆忙拉进了李承晚政府的“学徒兵”部队——简单训练后便穿着校服投入战场的炮灰部队。1951年3月,当时的朝鲜半岛正处于抗美援朝战争第四次战役阶段,中朝军队撤出汉城,转为运动防御作战,卢泰愚终于中学毕业,进入大邱宪兵学校。同年,在学校教务长的劝说下,本来三个月学习期满准备留校任教的卢泰愚报考了韩国陆军士官学校,成为陆士11期的学员。
在陆军士官学校,卢泰愚结识了在同一个内务班的全斗焕。一交谈,两人竟然是大邱工业学校的校友,相谈甚欢的两人还结交了金复东、崔性泽、白云泽等同乡同学,最终成立了一个叫“五星会”的小团体,取“五星上将”之意,其中全斗焕为“勇星”,卢泰愚为“冠星”,金复东为“黎星”,崔性泽为“彗星”,白云泽为“雄星”,此后因人数增加,“五星会”又更名为“七星会”,取北斗七星之意。这个小团体后来发展为影响近代韩国政军两界的“一心会”,小团体中,年长而人缘极佳的全斗焕成为了一号人物,而成绩优异的卢泰愚自然的成为了其中仅次于全斗焕的二号人物。
陆士时代的全斗焕(左)与卢泰愚
1955年9月,卢泰愚从陆士毕业,成为一名陆军少尉。1956年被分配到后来也是韩国总统的朴正熙的第5步兵师团担任小队长,不过,彼时二人之间并无太多交集。两年后,卢泰愚调任光州陆军步兵学校,任教育联队区队长,升中尉,不久又入读大邱的战略情报学校语言学习班,学了一年英语,并顺利通过了选拔赴美留学人员的英语考试。1959年,卢泰愚赴美留学,同行的人中,又有他的好友全斗焕。卢泰愚、全斗焕等一行5名韩国军官在美国北卡罗来纳州布拉格堡军事基地深造,先后在当地的心理战学校和特种战学校学习。
1960年初,卢泰愚作别好友全斗焕回国,后者此后又赴佐治亚州的本宁堡,与5名韩国军官一起入学游骑兵学校,不久又就读同在本宁堡的美国陆军步兵学校,而这5名学员中有一位就是后来与朴正熙一同遇刺身亡的车智澈。
平步青云与身负血债
1961年,卢泰愚与好友全斗焕一起出任首尔大学预备役军官训练队的教官。同年,朴正熙发动5·16军事政变,全斗焕积极支持并告发了持反对意见的陆士校长姜英勋,姜迅速被拘禁,全斗焕、卢泰愚等人则在当年5月18日率800多名陆士学生在汉城举行支持朴正熙的游行,从此二人平步青云。
有意思的是,尝到了政变甜头的卢泰愚此后也打起了政变的主意,1963年夏,他与朴正熙的专属副官、老同学孙永吉一起秘密向中央情报部长官金在春提议发动政变,被金在春拒绝,这事被朴正熙知道后,朴曾命令逮捕卢泰愚等人,好在金在春反对,并提出了辞职,于是朴正熙同意放卢泰愚等人一马,并批准金在春的辞职。卢泰愚则被调往陆军反间谍部队工作,而那里,这就是日后臭名昭著的“保安司令部”的前身。
1967年,卢泰愚升中校,任猛虎师团(韩国首都机械化步兵师团)在求大队(1联队3大队)长,成为支援美军参加越南战争的韩军中的一员。
众所周知,韩军在越南战争中,对大量平民犯下了类似二战侵华日军“三光政策”的暴行。用已故越军副总参谋长陈文茶的话说:“南朝鲜傀儡军对我们进行了最残酷的围剿,他们的野蛮行径超出了战争的范畴。”
正在施暴的越战韩军
最早揭开这段血腥历史的竟然是一位韩国女留学生。她叫郑久秀,她是第一位系统披露韩军在越战中屠杀平民真相的人。上世纪90年代她在越南胡志明大学研修历史时,用了近三年时间从越南的博物馆收集有关文件,还寻访了越南南方19个省的100位大屠杀幸存者,其中很多是目击者的证词,搜集到韩军在越南先后屠杀8000名越南平民的史实,而有韩军老兵表示,惨死于韩军之手的越南平民实际人数应该是这个数字的数倍。
韩国士兵在越南实施扫荡
越战韩军中,白马师团里有全斗焕,猛虎师团里有卢泰愚,这两人后来都当过韩国总统,而韩军的暴行在此后很多年间不为人知,直到1998年,时任韩国总统金大中才对越南领导人表示:韩国对在越战中所起的作用表示遗憾。
公开的资料显示,卢泰愚在1968年从越南回国后获授乙支武功勋章。
借“一心会”壮大实力
1968年卢泰愚进入韩国陆军大学深造,毕业后任韩国首都警备师团大队长。1970年在全斗焕的推荐下任陆军参谋总长首席副官,辅佐参谋总长徐钟喆。1971年任步兵联队长。
卢泰愚在军中仕途顺利,与他“一心会”的背景有很大关系。“一心会”以陆士11期同学为核心,严格挑选陆士各期学员,尤其是出身庆尚道(韩国的“岭南地区”)、讲义气、能抱团的学员入会,从而在韩军内部逐渐形成了通过同窗、地缘和江湖义气、个人野心相结合的一个势力集团。当时的“一心会”每年会从军校中吸纳大约十名新成员,总人数已有数百人,他们不仅占据了韩国军队的好职务,还获得了大部分晋升机会。
朴正熙和卢泰愚握手,面部被朴正熙影子遮住的是全斗焕
作为一个秘密组织,“一心会”真正浮出水面是在1973年的“尹必镛事件”。当时,“一心会”核心人物之一尹必镛在酒桌上的言论引起了韩国总统朴正熙的警惕,于是命令保安司令官姜昌成逮捕尹必镛并予以彻查,在调查过程中挖出了“一心会”这个组织。不过,朴正熙接到姜关于“一心会”的报告及其提供的“一心会”20多名核心成员名单后,只是淡淡地说:“就这么放着吧!”
尹必镛案审判情景(右一尹必镛,中为孙永吉)
“尹必镛事件”的最终结果是尹必镛被判15年,孙永吉被判12年,31名军官被强制退役。剩下的160多人被打散调职。而时任第一空输旅团长的全斗焕在“尹必镛事件”中却未被波及,他甚至还在调查中出卖尹必镛、孙永吉等人,可见“一心会”所谓的讲义气也就是说说而已。
更有意思的是,调查“尹必镛事件”的姜昌成在同年8月因“倒卖汽油”被查,朴正熙在召见他的时候意味深长的说:“拜姜将军所赐,庆尚道的将校都要绝种了” 第二天,姜昌成就被降职为3管区司令官,鸟尽弓藏的速度不要太快。对此,有人分析是朴正熙需要借助“一心会”的庆尚道军中老乡们维持自己的地位,他实际上就是“一心会”的幕后支持者,对“一心会”,只会敲打,不会杀绝。
有赖于此,全斗焕、卢泰愚等人与“一心会”一起继续在军中壮大实力,但此时,他们的政治地位与野心已起,等待的也只是时机而已。
“白马”助全斗焕上位
1974年,卢泰愚晋升陆军准将,任第九空输特战旅团旅团长,众所周知,在近代韩国空输(空降)部队可谓政坛人才基地,全斗焕、卢泰愚、文在寅及一系列政军两界名人都是从空输部队走出的。不过,卢泰愚在任旅团长期间,最出名的却是件比较浪漫的事儿:在旅团集体婚礼时,新娘们在地面等待,卢泰愚带着新郎们从飞机上集体跳伞入场。
1976年,卢泰愚调任总统警护室行政次长助理。1978年1月,卢泰愚在全斗焕的推荐下接任总统警护室作战室长助理,晋升陆军少将。1979年1月,他又调任韩军精锐部队“白马部队”(第9步兵师)师团长。
卢泰愚(左二)、全斗焕(左四)与车智澈(右二)
1979年10月26日夜,时任韩国总统朴正熙和青瓦台警护室长车智澈在首尔宫井洞被中央情报部长金载圭刺杀。时任韩国国军保安司令官的全斗焕利用调查朴正熙遇刺事件之机,萌生上位想法,12月7日,全斗焕从军事分界线附近召回卢泰愚商讨此事,而卢泰愚也认为计划可行,并建议在负责保护青瓦台总统府外围的第30警备团团部设置临时指挥部。于是当年12月12日,全斗焕发动政变,企图除掉陆军参谋总长兼戒严司令官郑升和。卢泰愚和“一心会”主要成员则在第30警备团团部以生日宴的名义聚齐。
就朴正熙遇刺事件接受媒体采访的全斗焕
政变中,卢泰愚擅自调遣“白马部队”第29联队长李弼燮大领指挥第29、30联队1300多名兵力从高阳市碧蹄一路南下汉城,为政变成功起到重要作用,政变成功后,作为回报,卢泰愚出任韩国首都警备司令官。
政变成功后,“一心会”主要成员的合影
1980年5月17日,全斗焕发动“5·17事件”,卢泰愚调动麾下600名官兵和4辆装甲车,包围中央厅,迫使总统崔圭夏和国务总理申铉碻等官员就范,为全斗焕登上总统宝座铺平道路。次年,卢泰愚晋升陆军大将,旋即退役,开始在政界活动。
在政坛,卢泰愚因任内政绩,开启韩国新时代及与苏联、中国等国建交而不像其好友全斗焕那样备受指责。但纵观卢泰愚的军旅生涯,从早年被迫从军,到越南战场的杀戮,再到之后参与军事政变成为韩国人口中的“新军部”一员,其中是非曲直,也只能留给后人评说了。